法医解剖室的冷光灯在凌晨三点显得格外惨白，陆深将第三支葡萄糖注射液推进静脉时，指尖仍在不受控地痉挛。解剖台上的护林员尸体呈现出诡异的蜷缩姿态，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试图将自己揉成团来躲避什么。当他戴上乳胶手套触碰尸体太阳穴时，熟悉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漫上来。
黑暗裹挟着腐殖土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陆深感觉自己正在坠落，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：被苔藓覆盖的橡树突然扭曲成佝偻人形，月光在树冠间流淌成银色溪流，某种黏腻的咀嚼声从地底深处传来。突然有冰凉的手指掐住他的咽喉，尸体的记忆带着腐烂的腥甜冲进鼻腔——
“陆医生！“
助理小周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。解剖台的无影灯在视野里晃动出重影，陆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术刀已经深深扎进解剖台边缘，金属刀柄在他掌心勒出青白痕迹。尸体右侧颈动脉处，三道平行的撕裂伤正在渗出黑红色组织液，伤口边缘的齿痕排列呈现出人类与猫科动物特征的重叠。
“准备光谱分析仪。“陆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“创口残留物可能含有特殊生物酶。“
与此同时，在八十公里外的原始森林边缘，白夜正蹲在折断的云杉旁用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树皮。强光手电扫过灌木丛，十几处类似猛兽抓挠的痕迹在树干上形成放射状图案，但所有爪痕在距离地面两米处戛然而止。
“有意思。“他舔了舔虎牙，黑色冲锋衣领口露出半截银质锁骨链，“这些'野兽'会飞檐走壁？“
刑侦大队的年轻警员举着物证袋的手抖了抖。白夜忽然伸手按住对方肩膀，警员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尖正悬在一道隐蔽的陷坑上方。腐叶覆盖的坑底，半截森白腿骨反射着冷光。
“通知方队，让鉴证科带金属探测仪过来。“白夜用鞋尖拨开陷坑边缘的泥土，暗红色的黏土里混杂着细碎的青铜残片，“我们脚下可能埋着个战国祭坛。“
市局会议室里，林雾手中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。当方林将现场传来的爪痕照片投影到大屏时，她看见罗盘天池中的磁针正逆着二十八宿刻度疯狂旋转。
“不是野兽。“林雾的声音让正在争论的专案组成员突然安静，“这些爪痕排列是阴篆文，有人在用山鬼的钱粮祭。“
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，陆深的视频请求在此刻接入。解剖台前的法医将显微镜头对准尸体耳后的皮肤，在4K画质下，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暗青色印记——扭曲的蛇形环绕着燃烧的烛台，正是“烛龙“组织的标志。
方林手中的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圈出二十年前的卷宗编号：“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，涉嫌非法基因改造和超自然现象武器化。“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漏出的纸巾上晕开暗红斑块。
暴雨在凌晨五点袭击了海州市。当陆深在解剖室隔间吞下今晚第四片安定片时，林雾正站在市立博物馆的地下库房里。她的指尖抚过刚从考古现场运来的青铜罍，器物内壁的铭文与罗盘背面的纹路完美契合。突然，整座建筑在雷声中震颤，陈列架上的西周玉璋纷纷坠落，在青灰色地砖上摔成诡异的月牙形。
林雾突然意识到，这些碎片组成的图案，与森林陷坑里出土的青铜残片上的纹样如出一辙。
解剖刀划开第七具尸体胸腔时，陆深听见了青铜生长的声音。
那些细密的、带着金属锈蚀质感的嗡鸣，正从死者溃烂的肺叶深处渗出。他下意识按住解剖台边缘，不锈钢台面传来的寒意却突然化作滚烫的树皮纹路。当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触碰到暗紫色的心肌组织，熊熊燃烧的青铜巨树瞬间撑裂了他的视网膜。
这次比以往任何通感都要暴烈。